讓美國再次偉大的代價:孤立主義復燃

来源:香港經濟導報    2025年01月20日    版次:P48

文 ︱ 戴肇洋 台灣省商業會顧問 國政基金會財經組顧問

隨著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Donald Trump)重返白宮再度執政,國際社會無不將核心聚焦於其秉持“美國優先”政策理念,“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願景之下,未來四年美國經濟政策方向是否變化,甚至全球經濟將迎接包括:美國優先、交易優先、獎懲分明所架構的“特朗普秩序”時代之來臨。其中,“美國優先”是為取得認定的美國利益,不惜犧牲民主自由理念;“交易優先”是將商戰技巧利用於國際政治,藉此原則與各國之往來;“獎懲分明”是以個人之好惡訂定政策,採取極限壓迫對手同意降低談判條件。

“特朗普秩序”主導力道升溫

回顧特朗普從2017年1月到2021年1月首任總統期間,“特朗普秩序”仍存在“只破不立、破多立少”的階段,在政策上受到美國國會、政府官僚、輿論及學者掣肘,加上經濟全球化、貿易自由化國際潮流之下,雖特朗普政府選擇從部分國際組織“退群”、對中國掀起貿易戰火,但在許多客觀條件限制下,讓此一期間推動的“特朗普秩序”頻遭挫折。

不過,過去四年以來國際情勢劇變,特別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威脅全球經濟的期間中,讓各國的保護思維呈現蠢動現象,使得秉持透過關稅以保護主義為理念的“特朗普秩序”之主導力道升溫,預估未來四年美國對外戰略從政治、軍事到經濟、產業將會重新洗牌。儘管特朗普政府對其他國家進口的產品加徵高額關稅,勢必導致各國對美國的產品採取報復關稅,反讓美國出口帶來壓力,導致通膨再度復燃,甚至波及經濟成長;但是從特朗普政府團隊主張的論述,可以發現其思維相異。

例如: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強調關稅是特朗普政府可以利用談判的最佳工具,其目的旨在迫使他國讓步,將會建議特朗普總統以漸近、分層的模式實施關稅。至於經濟顧問米倫(Stephen Miran)則是支持特朗普總統提高對歐盟、中國、加拿大、墨西哥等國家之關稅,藉此擺脫威脅;甚至最近在接受媒體訪問中認為,以增加關稅作為談判武器之目的,旨在“重組全球貿易體系,讓其對美國更加公平”。

再者,商務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是堅信關稅的信徒,特別是對中國加徵關稅,未來將會落實特朗普經濟政策,執行系列阻礙中國人工智慧(AI)發展相關法規,讓華為、中芯等企業的關鍵技術持續落後美國。此外,貿易代表葛里爾( Jamieson Lee Greer)甚至主張對中加徵關稅作為及採取強硬行動,落實出口管制,藉此保護電動車、電池及半導體等戰略敏感科技,以對抗利用國家資源透過貿易投資支持主導的國有企業,達到均衡中美兩國之間貿易競爭環境,進而促進美國就業與產業。

租稅政策引發全球企業租稅糾葛

另一方面,無法忽略的是,在國際社會嚴陣以待特朗普實施加徵關稅政策再度掀起貿易戰火的同時,更加擔心其所採取的租稅政策,極有可能引發全球企業租稅糾葛。許多學者專家憂慮,未來對美國跨國企業額外徵稅的國家,特朗普政府可能同步以懲罰為手段。亦即“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推動全球最低稅負制度,其中包括從今年起開始實施“對徵稅不足之支出原則(UTPR)”。也就是說,若美國跨國企業設置於各國的子公司或分公司實質稅率低於15%,則在地國家可以將其稅率提高至15%,此意味著,未來簽約國家能夠對在地的美國企業課徵最低補充稅負(Top-up taxes)。

由於UTPR已引發國會共和黨議員的不滿,認為“歧視”美國企業,指責美國簽署這項協議是對“全球稅制投降”,甚至這些共和黨議員提出一項草案,主張對美國企業歧視的其他國家,美國需要對這些國家的企業提高稅率,普遍支持美國企業不應繳納補充稅負,其中以積極主張這項稅負的歐盟,恐將為特朗普政府的箭靶。目前這項法案尚未通過,隨著特朗普執政之後可能敗部復活,雖部分OECD國家已採取暫時的“安全港課稅條款”,將UTPR規則延後到2026年,各國法定稅率超過20%之後,再行實施;但並非與其相關之國家皆都需要引進安全港課稅條款,頗讓許多企業進退為難。

嚴格來說,特朗普並未具有較特定的政治理念或信仰,以及缺乏對支持政府實際運作規章、政策內容的了解與興趣;但是,特朗普歷經數十年來對房地產與娛樂圈商場的捭闔縱橫,加上憑藉與各種不同背景人士近身肉搏、討價還價的經驗,讓其對芸芸眾生的心理擔憂什麼、關心什麼、在乎什麼,以及如何形塑正面領袖形象的環境,呈現相異於常人的敏銳覺察能力。此一頗獨特的直覺引發其將MAGA的主軸轉往“經濟民粹(Economic populism)”之路,進而造成以自我為中心的“孤立主義(Isolationist)”作為落實理想的指路明燈。

MAGA主軸反映孤立主義色彩

亦即特朗普將“孤立主義”作為此次選舉的重要主張,這些從提高關稅及管制出口,促進國內產業復甦或迫使國外廠商前往美國建立生產基地;嚴格管制邊境及遣返非法移民,保護民眾就業機會與擺脫貧窮;強迫盟國增加國防預算及加強自衛力量,降低擔任世界警察責任和減少軍費負擔;廢除公平、多元包容平權措施,鼓勵民眾承擔自己境遇與榮枯等論述中,可以發現其端倪。也就是說,特朗普在個人和國家層面上,無不強烈反映其自食其力、自行其是(leave me alone)的孤立主義之色彩。

儘管特朗普遵循孤立主義之路,然而MAGA在其內心中所期待之目標,似乎並未包括重返2008年金融海嘯之前,美國獨霸全球政治所扮演的共主地位,甚至擱置戰後以來美國主導全球經濟所佔有的分配角色。也就是說,特朗普認為必須建立較堅強的國防武力,卻又主張其維持國防武力之目的是在於,捍衛全球各地的美國直接利益為核心,並未包括保護包括盟國在內的其他國家之自由、民主或生活方式。

很顯然地,特朗普已經考量目前美國整體實力不如往昔,僅願獨善其身,不願重蹈過去兼善天下的作法,甚至被指責為介入他國內政,或是被捲入至參與紛爭之覆轍。其中,最能夠彰顯特朗普內心傾向的指標莫過於,此次突破過去以來史無前例邀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總統就職典禮,其背後目的旨在,希望未來中美兩國合作共同“解決世界所面對的問題”。由此顯示,特朗普政府所秉持的治國理念,與其說是要讓美國再次偉大,不如說是在孤立主義復燃下重新形塑全球地緣政治均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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